41.

相叶起来想穿衣服，松本抢过他的衣服藏到被子里。

“干嘛？”面对弟弟的行为感到有些困惑，相叶站在床边不知所措。

“不要穿，”松本躺在床上看着相叶，“我想看你的身体。”

相叶叹了口气，“要是感冒的话怎么办？”

“把空调关了就行。”松本说完就拿起床头柜的遥控器把空调关了。

相叶有些不好意思，原本想去厨房拿吃的东西的念头也消失了，只是拿了书桌上他和松本的书，又躺回了床上，钻进了被子里。

松本也撑着坐起来，靠着床边看书。

“在看什么？”相叶问松本。

“小说。”松本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。

“什么小说？”相叶又问。

“阴火。”

“我看看，”相叶从松本手里拿过书，只看了两页就还给了松本，“看不懂。”

“我也不怎么看的懂，好像是和作家自身经历有关的。”

“这样啊，”相叶放下书，甚至一歪靠在了松本的肚子上，他又嫌不舒服，调整了下姿势，躺在了松本膝盖上。

“不看书了吗？”松本问。

“晚上吃什么？”

“楼下商业街好像新开了店，六点下去吃吧。”

“好，”从下往上看着松本，相叶有些出神，他翻书的手势，看到难懂处皱起来的眉头，以及那好像小扇子一样的睫毛，之前还被自己吻过的嘴唇……相叶伸手抽走松本手里的书，看着他说，“喜欢你。”

松本笑了，回到，“我知道啊。”然后他俯下身体来，亲吻相叶。

 已经到了5月底，天气已经很热了。

两人固定每半个月会回一次家，其余时间都在商店街上这间小房子中度过。

“租金真是贵啊……”松本在整理两个人的钱，他拿着笔在本子上写着最近几天的支出。

“我看看，”相叶指着本子上的数字说，“房租不是爸爸已经付了吗？”

“可是水电还是要自己付啊，”松本又说，“最近我练习书也买了不少。还有游戏软体，漫画。”

“果然不去打工还是很吃紧，”相叶挠挠头，“我还是出去打工吧。”

“那升学怎么办呢？”松本问，“你应该要准备升学考试吧？”

“润，我不想读大学了，我想高中读完就去工作。”相叶说，“我本来就不喜欢读书，与其考一个不怎么样的学校，我还是早点去挣钱好了。”

松本不说话了，他合上了账本，“那我也快点毕业去工作好了。”

“润要去考好的学校的吧？”相叶说，“你头脑好又聪明，准备考什么学校？”

“BAGA！”松本生气的走开了。

周末回家的时候，相叶被母亲叫着一起去了超市。

“雅纪，”母亲在走回来的路上说，“小润最近怎么样？”

“嗯，”相叶不知道要回答什么，“挺好的啊。”

“哦，”母亲说，“在学校里有好好上课吗？”

“这个，我也不知道……”相叶小声说。

母亲投过来狐疑的眼神，“你平时不去找他吗？”

“基本不去，没人知道我们是兄弟……”相叶心虚的说。

母亲听到这句话停下了脚步，“没人知道？”

“是……”

“为什么？”

“没说过……”

“小雅，”母亲继续走了起来，“小润是你弟弟，这点你得记住。”

“我没有忘记啊。”不明白母亲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的相叶回答。

“……他最近成绩下滑的很厉害，你知道吗？”母亲的侧脸看起来有点生气。

“这样啊，我不知道……他在家里也有好好看书啊……而且再怎么差也比我……”

“你怎么拿他跟你比！”不知道哪里被惹到的母亲斥责相叶，“他可是……他放学都是直接回家吗？”

“嗯，”相叶想撒谎，但又觉得一定会被看穿，“不过偶尔会去踢球，但是基本都是直接回来的……”

“我在想要不然还是让你们住校吧，”母亲虽然是商量的语气，但是里面包含的生气的成分相叶还是听出来了。

“小润的成绩下滑的……很厉害？”相叶问。

“都班导亲自打电话过来了，”母亲顿了顿说，“真不知道你们两兄弟在外面干什么！”

相叶听完这句话后什么都说不出来，只是跟着母亲走，一路无言的回了家。

42.

松润伸手揉了揉眼睛，然后又放回方向盘上。

在红灯跳转到绿灯的那几秒，松润的右眼皮跳了几下。

他往前开出一段距离，在心里挣扎着要不要掉头，终于做出了决定。

他在下一个路口左转然后往回开了回去。

果然那个人还在楼下——不知道为什么松本就有这样的预感。

相叶坐在公寓前的花坛边上，手臂支在腿上，然后脑袋靠在手上，一门心思的苦恼该怎么进家门。

“干嘛不进去？”早就应该开车离开的弟弟突然出现在面前，把相叶吓了一跳。

“钥匙……忘在家里了。”相叶有些窘迫的回答着，“秘书有钥匙，但是现在才3点……”

“……所以是带了手机没带钥匙？”松本抱着手臂站在相叶面前，“那你准备怎么办？为什么不去附近宾馆住一晚？”

“…………钱包也没带。”相叶小声回答。

“那你就在这里坐到明天早上吧，”松本说完就要走，“不对，是今天早上。”

“嗯……”知道自己自作自受的相叶将手收进大衣里，微微蜷缩起身体，看那架势是准备呆呆的等到早上了。

走出一段距离的松本转头看见相叶蜷缩在那里的样子，气不打一处来，又快步折了回去，“BAGA！去我车里！”

“哎？”相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松本拉着站起来，走向了停车场。

松本又开了一个小时的车，终于到了自己家。

“你去刷个牙洗个脸吧，”松本把相叶带进客厅里，然后出去锁上门，“还好我明天休息，要不然真被你害死了。”

“对不起……”相叶是第二次来松本的公寓，走进厕所里，他在镜子前呆住了，“牙刷……”

“等下，我给你拿，”松本从储物柜里拿出一把新的牙刷递给相叶，然后又给了相叶一只纸杯，“用完丢进垃圾桶就行了。”

“跟宾馆似的……”相叶小声的抱怨松本的洁癖，然后好好的刷了个牙。

“等下你睡主卧，我睡客厅沙发。”松本说。

“哎？”相叶没想到松本会这么说，“客房呢？”

“那间啊……”松本看着房门紧闭的客房，“那间里睡不来人。”

“那你睡主卧吧，我打地铺好了。”

“你会打呼噜吧，”松本嘴上虽然是这么说，心里却是怕相叶在身边，自己又要睡不着。

“我……我尽量不打。”相叶有些困了，连眼神也松懈下来，看起来小心翼翼的，和刚才抱着松本强硬的解释着的相叶完全不同。

“好吧。”

在相叶睡在地上两次踢到床角，三次说梦话把松本吵到不能睡后，松本终于怒了，他从床上倾下半个身体，用手拍打着相叶的脸，“醒醒，醒醒！”

“唔……”不明所以的相叶睁开了眼睛，看见松本的手垂在自己面前，就无意识的去拉住了他的手指，然后又闭上了眼睛。

被哥哥突如其来的举动弄的有些心动的松本，挣开了相叶的手指，然后爬下床，拉开了相叶的被子，“起来，去床上睡。”

“唔……？”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相叶，机械的坐起身体，然后摇摇晃晃的站起来，爬上床后一下子又睡了过去。

松本无奈的绕过相叶，爬进床靠近墙的空地，躺下然后给两人盖好被子。

“晚安，”松本想，这句话，总算不是只对自己说的了。

7点钟，松本是在一阵陌生的铃声中醒来的，对于休息日早上恼人的铃声，松本闭着眼睛去够铃声的元凶手机，却在摸到手机前，先被一阵说话声音打断了。

“是，我不在公寓，”相叶用手捂住了话筒，“是，我知道了，我下午去办公室。对了，你把我公寓的钥匙给我，我昨天忘在家里了。”

“现在？现在我在……宾馆，”相叶说，“什么什么！别派车来接我！我自己会回去的。”

松本没有睁开眼睛，不满的皱起眉头，相叶连忙把电话挂了，重新躺下来。

“对不起，吵到你了，”相叶小声的道歉道，然后把手机的铃声调成了振动。

松本背过身体去，缩在被子里，冬天的早晨他根本无法完全清醒过来。

一会儿室内又重归于安静，松本又要睡过去了。

相叶记得昨天自己喝了酒，然后很想见松本。

自己走出了家门，走到了他和纯一相遇的桥上，然后大概是打电话给了松本，他就出现了。

然后……自己说要解释。

相叶想到这里突然轻笑了一下，自己居然要解释。

之后的事情他都记得。连他说喜欢松本时松本的反应他也记得。

那种有些令人心寒的表情。

停止了挣扎的松本在他怀里慢慢松懈下来，然后他冷静地推开了自己，拉好了衣服，重新上了驾驶座。

反而是相叶呆站在路边，好像刚才被说喜欢的是自己不是弟弟。

到底发生了什么？

相叶不太明白松本的反应。

果然还是对我无法忍受了吧。

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十年，十年前这样不告而别，十年后这样想出现就出现。

换做我也会觉得讨厌吧，觉得被玩弄了吧。

所以是无法忍受了吧。如果能因为这样不再喜欢自己就好了。

相叶重新闭上了眼睛，然后用手臂压住了眼睛。

这样眼泪就不会流下来了。

43.

相叶半夜起来想去喝水的时候，意外的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。

烟味与父母压低的说话声，相叶再怎么粗线条，也知道这时候不该走过去。

太奇怪了，都已经后半夜了，父母有什么不好说的，要在客厅里说。

“我说过了，我们一家不能再分开了。”父亲的声音带着疲惫与沙哑。

“我没有要分开，我只是希望小润有更好的发展，”相叶听见桌面上有什么摩擦的声音——是纸，母亲说，“这所学校是我托了以前在澳洲的关系，千辛万苦才物色好的，以小润的成绩毕业了完全可以去那里继续读大学。”

“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国外呢？日本的大学不好吗？”父亲大概不是第一次和母亲聊到这个话题，已经带着不耐烦的口气。

“如果是学费的问题，你不用担心，”母亲继续劝说道，“我们有存款，我把手头之前买的几个理财基金卖掉，把我带过来的一些首饰卖了，足够给他交四年的学费了，还可以让他申请学校的奖学金，我们小润的话……”

“够了！”相叶从未听过父亲这样的口气，吓了一跳，躲在暗处更加不敢出声，“小润不是也说不愿意吗！你为什么要那么固执呢？！”

润不肯？相叶第一次听说这件事，差点惊讶地叫出声音来。

“那是因为他……”母亲欲言又止的样子让相叶十分好奇，但之后相叶就后悔偷听了父母的谈话，“因为小雅，小润对他那种依赖绝对不正常！不正常！”

相叶腿一软差点跪下去，他勉强扶住墙壁，听见父亲又开口了。

“小润只是很多年没见小雅了，所以有些粘人而已，他对谁都会撒娇不是吗？”

“那不是撒娇！”母亲的态度突然强硬起来，“你不知道！他们在房间里……在……抱在一起……不正常……这绝对不是普通的兄弟会做出来的事情……”

“不要再胡说八道了！”父亲却坚持否定着，“他们不会的！这种事情就连畜生都不会做，他们是我的儿子，我绝对不相信你的话！”

“的确，他们是你的儿子，”母亲的声音已经有明显的哽咽，相叶看不到他们的脸，不知道母亲是不是哭了，“但并不全是我的儿子！”

相叶没有立即反应过来，他呆站着，听见母亲继续说下去。

“我后悔了……不该把那个孩子领进来的……”母亲说，“早知道我能生出小润，为什么当初会心软允许你把雅纪带回来呢……明明是你和那个杀人犯的孩子……”

还没等母亲说完，相叶就听见一声很响的声音——有谁被挥了巴掌。

相叶十分害怕，他不知道要如何反应，躲在暗处的他，连双腿都在发抖。

不要再听下去了！

回去！

回房间去！

虽然心里这样呐喊着，腿却好像被钉在地上。

相叶挪不动半步。

“你终究还是打我了……”母亲一定是哭了，连声音都是颤抖的厉害，“如果你不出轨，就不会有现在的事情发生……太过分了……因为结婚一直没有孩子……所以随随便便的就出轨了……太过分了……居然跪着祈求我抚养你和那个女人的孩子……”母亲说到后面已经说不下去了。

相叶一直没有听到父亲的声音，直到母亲哭泣的声音小起来，父亲才开口，“你到底想怎样？”

母亲却好像没有听到这句话，自顾自说了下去，“如果他妈妈没有死，我没有抚养他就好了……一切都是你的错……是你把小润害成这样的……你还我儿子！你把正常的儿子还给我！”母亲的声音有些嘶哑，在相叶听来像锋利的刀子一下子在心上划下了几千刀的痕迹。

相叶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间的。也不记得是否在途中碰到了什么东西而发出声响。

一切都不重要了。

因为自己已经被打上了“私生子”，“杀人犯的儿子”，“畜生不如”的标签。

相叶关上房门后，腿一软就直接坐到了地上。

他发着呆，房间里他和弟弟的上下铺旁边还亮着一盏暖黄色的小灯。

这是松润怕相叶半夜起床撞到而特意开的。

松本早就睡着了，丝毫没有因为刚才客厅的争吵而醒来。相叶坐在门边的地板上看见松润露出被子外的后脑勺，就忍不住哭了起来。

因为怕哭的声音吵醒弟弟，相叶咬着拳头拼命压抑着，可是想起刚才自己偷听到的对话，相叶的泪水却好像断了线一样不断的掉下来。

原来自己真的不是母亲的孩子。

原来自己的亲生母亲早就死了。

原来自己的亲生母亲是杀人犯。

原来我是杀人犯的儿子。

是我勾引弟弟。

都是我的错。

是我畜生都不如。

是我。

全部是我。

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。

为什么要我来受这样的苦。

去死。

都去死。

为什么。

去死。

去死。

我是畜生。

去死。

是我的错。

我杀了人。

我是杀人犯的儿子。

我不该呆在这里。

我没有资格。

我没有资格。

我应该去死。

相叶不断的在心里憎恶着自己，哭着哭着眼睛十分疼，眼泪再也流不出来了。

牙齿咬着的拳头早就没有了知觉，相叶松了手，手背上已经出了血。

他看着睡着的松本，做出了决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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