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7.
相叶回巴黎后，努力扮演一个好父亲的形象，每天和妻子互通音讯，一放暑假就立即回了东京，在家里照顾妻子孩子。
“你看，小春在笑呢。”相叶抱着孩子，对郁子说，“她将来一定会长成你这样的美人的。”
“哎呀，她也是你的孩子嘛，怎么会不好看？”郁子说。
“我九月就要回去读书了，马上大四了，最后一年了。”
“虽然我想跟你过去，但是小春还太小，我怕在那边生病了很麻烦。”
“是啊，不过你还是可以不定期过来啊。”
“直到你毕业，我可能都不太会过去了，要照顾小春啊，脱不开身。”
“好吧……”
自尊作祟了两个月，松本终于动摇了。
打电话给相叶也不接，松本急急忙忙让助理安排了去巴黎的行程。
“社长，你看这样的行程可以吗？”助理古张递过来一份行程单。
“可以，就这样吧。”松本看了一眼后还给了他。
“那……人身伤害那件事……真的就赔偿了就好了吗……对方可是坚持要起诉……”
“钱都给了还要起诉？”松本不耐烦的看了古张一眼，“我不是让新垣课长去处理了吗？”
“新垣课长那边的反馈是，对方似乎不满足……”古张看着松本有些为难的说，“毕竟是那么大面积的烫伤……”
“够了，让新垣再去道歉，之后就放置不管吧，要是对方坚持要起诉就找律师处理。”
“是，社长。”
松本飞到巴黎已是半夜。
飞机延误了两个小时，松本赶到相叶家时，已经是半夜。
他在门外整理了衣服，然后按响了相叶家的门铃。
过了一会儿，才听到相叶喊着“谁啊”的声音。
变成了松本不得不回答“是我”的状况。
相叶听见松本的声音后沉默了大约十秒钟，然后回答道“你等下，我来开门”。
然后相叶就披着毯子出来开门了。
松本进屋后，相叶把门关好，并没有多看松本一眼，就自顾自上二楼去继续睡觉了。
松本无法开口，变得尴尬，只好打亮了客厅的灯，收拾了下行李，之后上楼洗澡。
洗完澡的松本，看见相叶房间里的床头灯还亮着，房门也没关紧，就推门而入，“……我可以睡你房间吗？”
听见松本小心翼翼的询问，相叶没说话，身体却往床里边挪了挪，空出了位置给他。
松本于是轻手轻脚的爬上了床，乖乖的躺下。
一时间，两人无语。
沉默了几分钟，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。
“晚安。”松本说。
“嗯。”相叶回答。
相叶早上醒来睁开眼，就看到了松本的脸。
他花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，松本昨天半夜里敲门的事。
松本还睡着，紧皱着眉头，很苦恼的样子。
相叶一下子就心软了。
他蹑手蹑脚的想爬起来，松本却睁开了眼睛，迷迷糊糊的说：“MASAKI，去哪里？”
“……去、去做早饭。”相叶一下子结巴了。
“嗯……不要去，再睡一会儿……”松本拉住相叶的手臂，也不管相叶愿不愿意，就靠在了相叶怀里，闭上了眼睛。
相叶彻底没辙了。
结果过了2个小时，他们才起床。
松本也不问相叶有什么安排，就是一味跟在他后面，像一只可怜的小狗。
“你一直跟着我干嘛？”
“怕你走丢了。”
“我才不会呢！你这样跟着我我要怎么出门？”
“你要去哪里？”
“下午有课我当然去上课。”
“那我一起去！”
结果就演变成松本和相叶，一起去了学校。
“你们学校好美，”松本说，“虽然不是第一次来，但是每次来风景都不一样啊。”
“你等下就坐着乖乖听课吧，千万不要乱来，我们这课的老师很严格的。”
“放心吧，我只是陪着你，不会乱来的。”
可情况远远超出两人的想象，松本刚陪着相叶走进教室，就有很多人上来问相叶，“你朋友吗？是混血儿吧？介绍一下。”
相叶一一介绍完后，又有些女生凑上前来，表示愿意和松本“交个朋友”。
这下相叶真的后悔把松本带去教室了。
“我是他的男朋友。”松本面对如此多上来搭讪的人，用生硬的法文说了一句。
这下不仅连相叶的同学们，就连相叶都惊呆了。
“胡说八道什么！”相叶看着越来越多的同学露出八卦的表情，连忙拉着松本离开了教室。
“这下好了，逃课了。”相叶懊恼的说。
“不如我们去划船吧。”松本丝毫没有歉意，反而像个兴致高昂的小孩子。
“好吧……”相叶面对这个提议，心情也变好了。
5月的天，渐渐热了起来，不过湖上还是很凉快。
“说吧。”相叶先开口到，“我想你也不会是单纯想划船吧。”
“……”松本思考了一下，“对不起。”
“什么事要说对不起？”
“上次在电影院，那样对你……”
“润，”相叶放下船桨，让船停留在湖中央，“我以为我们有些话不用这样摊开来讲的。有些规则，我们都彼此清楚，对吗？”
看着相叶如此慎重而认真的模样，松本突然觉得相叶好陌生，好像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，相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。
一个可怕的人。
“是……”松本不知道要如何问下去，“那么……”
“那么维持现状好吗？”相叶说，“另外，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。”
“什么事？”松本问。
“郁子她……”相叶停顿了一下，“她出轨了。”
湖面上一阵风吹来，松本的内心动摇得如同他们乘坐的这艘船，“你确定？”
“我想我再怎么迟钝，”相叶的语气有些自嘲，“也不会连妻子在外面有了别的男人都不知道……”
“那你准备怎么办？”松本问，“那小春是……”
“小春是我的孩子！”相叶突然激动起来，“这点你不用怀疑！”
“所以……才要维持现状吗？”松本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。
“不然呢？”相叶盯着松本，“难道有更好的办法吗？润，你知道的，我们能活到现在，能活得比设施里其他那些孤儿更好的原因是……”
“是藤乃家的恩泽，对吗？”松本看着相叶，“不能忘恩负义，对吗？”
“对，”相叶咬着下嘴唇，“而且你知道与家族作对的下场的。”
“连婚都不能离……”松本感到绝望，“否则会失去一切，在这世上连容身之地也无。”
相叶点了点头。
相叶和松本都沉默了。
晚上松本和相叶去酒吧喝了酒。
“最近打工怎么样？”松本问。
“还不错，学到了不少东西。”相叶说。
“明年你终于能毕业了。”
“怎么了？”
“没什么……”松本说，“这样在东京也可以常常见到你了。”
“我回去会开公司，”相叶说，“服装公司。”
“哦？你已经想好了？”
“目前只有一个初步的想法，资金，品牌定位，设计师，都还没有找好。”
“我支持你，”松本说，“如果这是你喜欢的。”
“也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吧，”相叶说，“润，你知道为什么我来学这个专业吗？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你果然不记得了……”相叶说，“因为是你说的啊……”
“因为我说你那么喜欢衣服，不如去读服装设计吧……是这样吗？”
“嗯……但不完全是……”相叶说，“因为我想去没有藤乃家的地方。”
松本已经不记得了，那时候他和相叶还是高中生，还住在老宅子里。
一日参加完社交舞会，两人回到家里，洗完澡，相叶在看漫画，松本来到他的房间，问他要不要出去逛逛。
于是两人就穿着拖鞋和T恤，与一般高中生无异，在夏日的夜晚，漫无目的的行走在街道上。
“很安静呢，真舒服。”松本伸了一个懒腰。
“是啊，和刚才那个吵吵嚷嚷的舞会不一样，”相叶踢飞了一颗路上的小石子，“我讨厌那个地方。”
“我还以为那么多年下来，你已经习惯了呢。”松本说。
“只有小润习惯了吧，”相叶不高兴的说，“在那边吃东西也要装斯文，还要对那些完全不认识的人笑，很紧张啊。”
“你还是这么怕生啊，相叶。”
“总之我就是不喜欢。”
“那以后要怎么办呢？毕业后进了家族的公司，这样的场合会越来越多的。”
“那就不进呗……”
“不进？”松本说，“不进的话，你想干嘛？我不觉得藤乃家会让你去别的公司工作的。”
“也许一直打工也挺好的，自由。”
“相叶……”松本无奈的说，“你是认真的吗？”
“啊……好烦……感觉毕业后，和家族里的大小姐结婚，然后去家族里的公司工作……这样的人生好无趣……”
“的确很无趣，但我们也没有选择的余地，”松本突然停下来，问相叶，“不然，和我一起逃到一个没有藤乃家的地方去吧？”
“真的？”相叶也停下来看着松本。
“一起去海边的小村落，隐姓埋名。”松本说。
“那要吃什么？”相叶问。
“我们可以去当渔民啊，远洋渔民。”松本认真的说。
“润，”相叶突然笑了，“哈哈，你又在开我玩笑了吧？我还没有玩够呢，我可不舍得离开东京。”
“也是，”松本也笑了，“笨蛋相叶，你不会真信了吧。”
就是这样一个似是而非的玩笑，相叶不知道，松本是否还记得。
那时，虽然年少，但总觉得离未来很远，所以一切都还有变数。
直到如今，真正的身处这“未来”之中，便知道了……
他们的人生，已经身不由己。
[2回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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