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.避风港

白天的相叶很爱笑，又或者不仅仅是白天，笑容是他的招牌，只要他觉得需要亮出招牌的时候，他就会朝你笑。

这是松本润的评价。

相叶的笑很真实，于是所有人都以为他们看到的是真实的相叶，包括他的父母。

这一对夫妻似乎觉得一切都还停留在七年前，他们带着松本润离开日本的时候。

雅纪还是他们的那个大儿子，虽然改变了姓，但始终是他们的儿子，况且跟的是母亲的旧姓。

却不知道他和外公外婆一起生活的这七年，到底有什么不一样。

“下学期开始你就要和弟弟一个学校了哦。”母亲在饭桌上不经意的宣布了这一消息，正埋头吃饭的相叶吓得差点呛到。

“妈，你别这样吓他，本来就是笨蛋了，吓完就更笨了。”松本瞟了一眼差点把饭碗弄翻的相叶。

“我才不是笨蛋呢！”相叶激动地说，“你可是要去笨蛋读的学校啊，你才是笨蛋呢！”

“不知道你在说什么，”松本耸耸肩，却在心里笑得一塌糊涂。

晚上两人在房间看书的时候，相叶正看漫画看到兴头上，就听见松本说，“以后请多多关照了。”

“哈？”相叶反应慢半拍，“哦。”

松本继续写作业。

相叶继续看漫画。

“我说…………”

“我说…………”

“你怎么会进我们学校？”

“要表搬出来住？”

两人同时说话，把对方都吓了一跳。

“你以为我想进你们学校啊？要住校哎……”松本很无所谓的把书合上，半个身子挂在床外，看着天花板说。

“那你还报我们学校？”相叶感到松本的动静，也放下书，趴在床沿上，看着松本。

“爸说你们学校比较好，妈说两个人一个学校有照应。”松本原本发呆似盯着的天花板里出现了相叶的脑袋，“所以我就报了，没想到挺好考的。”

“那你比我低一个年级咯，”相叶略得意，“以后要叫我学长。”

“走开，”松本随手抓了个枕头向上铺丢去，“你英语复习了没，明天不是要期末考？”

“反正都是不合格，”相叶接住松本丢上来的枕头，压在脖子下面，“你刚才说搬出去住？”

“不可以吗？学校有规定？一定要住校？”松本问。

“规定是没有，”相叶翻了个身，后脑勺对着松本，“但是搬出去住很麻烦哎，还要打扫卫生。再说，小润，你就不想结交新朋友么？”

“在外面住也可以结交新朋友啊。”松本说，“我不想住寝室，你们学校的寝室连独立卫生间都没有吧。”

“一层也有两个……不过澡堂也是公共的……”相叶说，“你介意？”

“当然，”松本爬下床，熟练的从抽屉缝隙里摸出相叶，正要点上，被相叶一把抢过，“我说你后脑勺上长了眼睛啊！”

“你还未成年……”相叶却给自己点上了，“这是最后一根了！”

“………………”松本无语状，看着相叶把最后一根烟点着后放进嘴里，“那你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？”

“妈妈她同意吗？房租怎么办？”相叶把抽了几口的烟递过去，然后松本嫌弃的接了下来。

“妈妈同意了，房租爸爸会给的，水电和饭钱我打工去赚，”松本说。

“那就搬吧。”相叶说，“要是被妈妈知道你独立住出来是为了抽烟，妈妈估计要气死了。”

“我才没有！”

临近半夜的时候，相叶才起来看书，理由是半夜看书记性特别好。

“歪理，”松本接过相叶的漫画，“你是想看着看着直接睡着就好了吧。”

“没有哦，”相叶狡辩，“如果明天考试不及格你又要说我了。”

“…………”松本无语，“要不要我帮你复习？”

“好啊，你爬上来。”相叶把床上的东西推到一边，给松本空出一小块地。

松本拿了一支笔一本本子，爬上去后看着相叶皱了老太婆的脸一样的床单，又开始嫌弃，“以后要是搬出去住，岂不是我天天要打扫卫生？”

“那就表搬了，反正我寝室里也很乱。”相叶说。

“…………我会收拾的，”松本把本子放在床上，笔很好的夹在本子里，“我还是想和哥哥一个房间……”

“什么？”相叶没听清，转过头来看松本，却因为灯光太暗，不太看的清楚，“我把灯调亮点。”

等松本把自己身下的一小块床单抚平，再把相叶床上的工口书全扔到自己床上的时候，教学开始了。

“你怎么这么笨，定语状语补语都分不清楚！”

“你还不是，刚才那句你也错了！”

“我是被你误导的！相叶学长！”

“那你解释给我听啊！松本润！”

松本帮助相叶温习句型后又给他听写单词和短句。

“haven。”松本看着相叶本子上几乎空白，唯一写出的几个还有拼写错误。

“heaven？”相叶写完后看了松本一眼，“这下应该对了吧。”

“错了，是haven不是heaven，”松本白了他一眼，“The room is my haven。”

“这房间是我的天国？”相叶反问，“不对么？”

“笨蛋！是避难所！”松本生气的拿书敲了相叶的头，“上课不知道听了没？”

“无所谓啊……”相叶干脆把本子往旁边一推，“不听了。”

“真是的……”松本也懒得继续下去，“不合格怎么办？”

“那就补考呗，总会合格的。”

“会留级的，”松本说，“万一补考也不合格。”

“那正好和小润一级啊，”相叶嬉皮笑脸的看着松本说，“而且我对高一的小学妹也很有兴趣哦！”

“少来……”松本在相叶身边小心的躺下，床有点小，松本得防着自己不掉下去，“哥哥你才不是这样的人。”

“哎~~~~~~~~~~”相叶故意拖长音，“何以见得？”

“你从来没有说过女朋友的事啊，”松本说，“一般男生都会忍不住想要的吧。”

“那你想要么？”相叶问，“女朋友。”

“想啊，”松本说，“想要温柔善良的女孩子，有点天然的性格，很好相处，最重要的是笑起来要好看。”

“这样啊，”相叶稍微往旁边挪了挪，给松本空出点位置，“那以后住一起了岂不是很不方便，万一要带女朋友回来，要提前告诉我。”

“…………你准备怎么办？”松本问，“帮我看看好不好？”

“不，我出去住，把房间空给你们！”相叶开玩笑说。

“相！叶！雅！纪！”松本说，“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啊！”

半夜的温书干脆变成了夜聊，期间松本把床上唠人的书全部都扔在下铺，趁相叶把台灯调小之际，抢过了相叶的半个枕头。

“小时候是这样的呢。”相叶突然说，“一人半个枕头。”

“哥哥……”松本很轻的叫了一声，然后看着相叶。

相叶被松本盯着，说不下去，就扯了下压在松本身子底下的被子，“空调对着吹要感冒的。”

松本自觉的盖上被子，“不赶我下去么？”

“你想下去吗？”相叶往两人之间的缝隙挤了回来。

“不想。”松本的声音在夜晚听起来那么不真实，但体温却提醒着相叶，弟弟和自己久违的睡在一起了，而且是挤在一张小床上。

“睡过来一点吧，”相叶去拉松本，想把他移进来，“要掉下去的。”

“有木板拦着的，”松本说，却自觉的靠过来，“能关灯么？”

“…………能不关么？”相叶问。

松本却把手伸出被子，越过相叶的肩膀，关掉了他身后的台灯，然后顺手搭在相叶肩上。

被松本抱着的相叶一时间适应不了黑暗，直到松本说，“安心睡吧，有我在。”

这句话就像魔法，相叶迅速睡着了。

4.新生

相叶顺利升上高二的开学典礼上，松本代表一年级新生发言。

相叶并没有对外人说过自己的弟弟也进了学校，况且要是别人问起他的名字，解释起来未必太麻烦。

同样松本也对于两人的关系保持沉默。

“台上的新生代表好帅啊！”相叶旁边的女生偷偷对相叶说。

“你喜欢这种的？”相叶侧过脸去问她，“眉毛那么浓，有什么好看的？”

“英气啊！英气！而且你不觉得他说话特别有味道么？”女生反问。

“撒……”相叶微微歪了下头表示不理解，然后对女生露出了笑容。

这时松本的目光刚转向他这边，看见了这一幕后，停顿了一下，又面无表情的转开了。

“你搬出寝室的事情决定了么？”电话那头松本问。

“你找好房子了吗？”相叶说，“我说，小润啊，离学校近么？周围环境好吗？会不会太吵？我不想影响你学习。”

“…………等下我领完书就来你寝室！”

“别别别…………”相叶说，“我理好了再叫你。”

“好吧，今天我也想和新同学一起，这周末吧，我和爸妈说一声，帮你搬家。”

到周末的时候，相叶搬出了寝室，由于周末室友都回了家，松本来时也没人注意到他。

“相叶，你的台灯呢？放哪里了？”松本逐一检查了相叶箱子里的东西问到。

“没有……”相叶说，“刚开学，忘记带了。”

“你晚上不是要开着灯睡觉的么？”松本问。

“这几天是借了室友的…………”相叶小声说。

“哎，”松本说，“看来下个双休日回家要记得拿来。”

“那我这几天晚上会睡不着的。”相叶嘟哝道。

“那天晚上你不是睡得挺好的么？”松本搬起一个箱子，正要走出寝室，“跟上啊笨蛋！”

“不是笨蛋是哥哥！”相叶也不甘示弱的搬起一个箱子跟在松本后面。

“只有笨蛋要晚上有光才睡得着！”松本在楼道里大声说。

“才不是！”相叶追在他后面下了楼，“你以为我是为了谁…………”说到一半，松本已经消失在楼道里。

相叶抱着偌大一个箱子停了下来，住了嘴。

搬家着实花费了不少力气，到了新居，松本先把原有的家具都里里外外擦了一遍，才让相叶把东西放进去。

“要喝汽水吗？”相叶把一叠书整齐的放进柜子里时，侧过身问斜靠在沙发上的松本。

“你买了？”松本手上拿着一个小本子写写画画。

“楼下有这个哦！”相叶做了个拍的手势，“刚才上来前我看到的。”

“波子汽水？”松本的眼睛瞬间亮起来，“要喝的！”

“那等我把这橱书理好就下去买。”

“我和你一起下去吧，还要买今天晚饭的材料。”

“哎？要自己做？出去买现成的不是更方便？”

“省钱啦省钱！快点整理！”

“想不到小润挺会打算的，”相叶把最后一叠书放进了柜子，阖上了柜门，“所以说住在商店街就是各种方便啊。”

“好了吗？一起下去吧。”

晚饭时松本做了很传统的日式料理，却把相叶吓了一跳，“你什么时候学的？”

“在澳大利亚的时候。”

“啊，我以为你在那边每天吃快餐呢，也不会做饭。”

“…………家里妈妈经常做日式料理的，米饭，味磳汤，蔬菜天妇罗，炸虾，鸡块，煮物，虽然材料是不好找，但是她还是坚持那么做。”

“真好呢，从小吃妈妈做的饭……”相叶说。

“喂，”松本看相叶丧气的样子，“你现在不也是天天吃么！”

“是啊，所以我现在很幸福，”相叶对着松本笑道，“以后每天小润做给我吃也很幸福！”

“想得美，一三五我做饭你买菜，二四六你做饭我买菜，周日回家吃！”

“那谁洗碗？”相叶问。

“猜拳！”

开学的第一周末两人在新家里度过，松本妈妈每天有打电话来询问两人的情况，相叶都很仔细的回答了。

“总觉得，”松本在做数学时突然说，“你对妈妈说话……很恭敬。”

“有吗？”相叶把英语作业合上，打开生物的练习本，“话说我们为什么要一起在客厅里做作业？”

“省电啊！”松本说，“而且你英语不懂我可以给你讲。”

“那你数学也要问我吗？”相叶伸长脖子看了一眼松本在做的习题册，“你什么时候学到这么难了？话说这是高一第三学期的知识点吧？”

“嗯，无所谓，”松本说，“这样的话很快就能超过你了。”

“你小子，”相叶伸手想去揉松本的头发，“怎么这么好强！”

“手拿开！”松本打开相叶的手臂，“我不是小孩子了！”

“怎么突然生气了？”

松本却只是埋头写作业，不理相叶。

5.追赶

相叶紧张地抓着包带，一刻不停的向前走着。

“要快点走到大路上去，”相叶在心里对自己说。

可是身后的脚步越追越紧，相叶不由得跑了起来。

就在他快要跑出巷口时，前面有人拦住了他的去路，把他逼回了巷子里。

“你回来啦，”松本穿着睡衣，赤脚从房间里走出来，“今天怎么打工到这么晚？”

“今天店里来了几个老板的熟人，”相叶笑着对弟弟说，“所以回来有点晚了呢。”

“哦，这样，”松本转身进了厨房，过一会手上拿了一杯牛奶出来了，“喝了牛奶早点睡吧。”

“抱歉，还有作业没做完，”相叶正准备进房间，伸手去拿牛奶，“啊，”不小心打翻在了地上。

“真是浪费，”松本无奈的去捡起空杯子，“是因为太冰了没拿住？”

“嗯，抱歉，”相叶双手合十，“牛奶我不喝了，小润早点睡吧。”

还没等松本说晚安，相叶就关上了自己的房门。

松本若有所思的站在相叶房门口，然后去厨房拿了抹布出来把倒翻的牛奶擦干净。

“哥哥，”松本没敲门就进了相叶的房间，看见对方慌慌张张地把撩起的衬衣放下，“我明天晚点回来，要和朋友去打篮球。”

松本突然的闯入让相叶很慌张，听了松本的话，似乎对方没察觉，相叶才点了点头，“你记得吃晚饭，我明天也打工。”

“不用那么卖力的，”松本走到相叶的身边，“其实我也可以去打工的。”

“小润还是好好读书吧，”相叶挠挠头，“反正我以后也不打算读大学了。”

“等等，”松本一把抓住相叶正准备收回去的手腕，相叶吓了一跳。

“干嘛？”相叶想把手收回去，但松本的力气有点大，相叶有些疼。

“这是什么时候撞到的？”松本指着相叶手上的一块淤青问。

“啊，这个啊，”相叶看了眼松本说的伤，笑笑说，“今天在店里擦桌子不小心撞到桌角了。”

“总是这么毛毛躁躁的，”松本歪了歪嘴，“我去房间里给你拿药膏。”

“没那么夸张啦，”相叶收回了手，上面还残留着松本指尖的温度，“你快点去睡吧。”

“今天我睡你这里，”松本说，“夏天开两台空调太浪费了。”

“…………我要看书到挺晚，不会影响你睡觉吗，”相叶想拒绝松本的要求，“而且我睡觉要开着灯的，你会睡不着吧？”

“我可以睡着的，”松本的语气略微强硬，“或者你晚上睡觉不要开空调。”

同样易汗体质的相叶听到这句就妥协了。

和弟弟睡在一起并没有想象中的违和感，相叶躺在床上想。

大概是因为在家的时候也挤在一起睡过，松本在床上的时候缩手缩脚的睡着，相叶也是，两人中间空出了一小块地方。

“睡过来一点吧，”相叶说，“你那样睡着会长不高的。”

“嗯……”松本虽然闭着眼睛，但相叶知道他没有睡着。

松本靠过来一点，伸展了手脚，睁开眼看相叶，“这张床比家里的大。”

“因为是双人床嘛，”相叶给松本掖了掖被子，“晚安。”

“晚安。”松本翻了个身，背对着相叶闭上眼睛，“明天早上比赛谁先起床，输的人做早饭。”

“好。”相叶偷偷的把床头的闹钟放到离自己比较近的地方。

松本一直闭目养神，装作睡着的样子。

他是一个极度克己的人，只要他不想睡着，就可以保持清醒。

等相叶躺下呼吸变得均匀后，松本偷偷睁开了眼。

他以极其慢的速度转过身，调整一个姿势躺好后，松本掀开了相叶被子的一角。

床边的台灯亮着，松本轻易地就看清楚了相叶赤裸着的上半身。

相叶在睡前一直严严实实的穿着睡衣，连扣子都扣到了最上面一颗，这对怕热的相叶来说是很奇怪的。

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。

相叶的脖子以上都很干净漂亮，被子下透着一点点光亮的年轻皮肤，让松本都有些心跳加速。

可是，看到相叶手臂和胸口的青紫痕迹，松本紧紧锁起了眉头。

“到底是谁做的？”松本捏紧了拳头，“绝对不会饶过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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